2014年4月13日

盧安達飯店

我已準備好面對屠殺歷史陰影下的小國,但這裡的人民良善把我的腦袋弄亂,幾個月後試著從一些文章再回想遭遇的人事物以找出一點認知衝突的頭緒,卻總感到缺了一點點東西。敘述真實的歷史情境後,去挖掘現存的陰影與問題時,若略過現在看似美好的一切,稱其只是表像而不足道會非常可惜,因為這些表像太像了,甚至已占據生活中很大一部分,在這裡表像反倒是探究歷史的對照組。

你好,傳說中的東非大裂谷嗎?還以為你會永遠留在我的地理課本中

從坦尚尼亞踩過東非大地塹,就是盧安達了,抱著不安擁抱這個裂谷,前一天搭12小時的巴士,加上在坦尚尼亞太操勞,這段路只要有上坡就是跳下來牽著走,在菜市場買的這台車和台灣環島時的捷安特有天壤之別,一路"喀嚓喀嚓"地消耗功率慢慢移動,前後看到的盡是了無人煙,周圍景色很像探索頻道拍攝動物特集時會造訪的地方,很害怕遇上野生動物,防身用噴霧劑和指甲刀(銼刀可彎出來)早在兩個月前被泰國海關沒收,雖然林相無遮蔽物可供大型動物掩藏,這裡不像牠們會出現的樣子,且艷陽高照應該不會有太脫線的出來覓食,但對於我,沒上過野外求生課程、不愛看荒野求生記,最愛流言終結者而言,腦袋一直想著遇到野生動物時要如何反應,前晚在旅館裡已練習過如何快速地單手從背包裡抽出警衛專用手電筒。無知會導致沒自信,懂得太少,在這裡只能一路被嚇大。

慢慢踩、慢慢踩,聽說往前5公里就到盧安達邊境了,可是一點也不像

兩國邊界是一座跨越Ruzumu瀑布的鐵橋,左邊的瀑布很震撼,只拍右邊即快閃

進入盧安達後,穿藍衣服的盧安達軍人看著我的護照,問我怎麼入境的," 為什麼你從那裏走過來,護照上卻沒有簽證?",關於解釋台灣主權這件事,已經習慣到像錄音機在播放,在首都 Kigali 時又播放了一次。旅館櫃檯服務人員正在抄寫我護照上的資料,突然抬起頭問我,"你的護照上寫china,但你跟他們說你是台灣人?" 在首都一間小旅館checkin時,遇到兩個日本人,他們曾試著關上錄音機幫我解釋。

良田溝渠,這也是盧安達,有點像花東縱谷

在屋簷下躲雨的小確信,叫不出植物名稱,這就是為什麼人家是文青,我是鄉民

走在路上總無意地想從五官分辨其中的種族特徵,街頭已沒有肅殺氣息,卻仍有全副武裝的軍人駐守,用來防衛西邊不滿圖西族執政的激進胡圖族。盧安達人民是我行腳非洲唯一不會坑外國人的國家,所有消費都和當地人同樣物價。位於首都的博物館展示各種歷史故事,相較於館內的沉悶,外面的警衛非常友善,他看我在館外探頭探腦,狀況外地鬼鬼祟祟找不到入口,當時很像不小心把他逗笑了,笑點是 .... ?

英國室友參觀博物館後當晚即整天躺在床上,她和家人通電話時,很篤定地說她沒有得瘧疾、沒有發燒,就只是身體沒力且頭很痛,她甚至需延長原本旅遊計畫,決定在盧安達多待一週,她很有尬子,我要往北去烏干達,她則要往南去浦隆地,浦隆地是我不敢去的地方,聽說危險至極,外交部旅遊警示為紅色。

首都Kigali 的紀念館真該列為限制級,二十年前大屠殺時的慘況皆用無碼賽克的照片與影片完整呈現,搭配場內陰暗的造景,在館中即有昏眩的感覺,展場只有我一人,還在我的幹聲中停電,只能勉強用手機藍光走出下層展覽室,好不容易來到服務台可逃離這棟建築物,櫃台服務員很熱心地跟我說電來了,樓上還有展示廳,示意樓梯位置要我往上走。

有點害怕地搖搖頭,她卻把導覽機遞給我。

上層有兩個半圓形空間,白色牆上貼滿舊照片,是二十年前很多人家破人亡時的尋人告示板,貼在這裡的,都是沒找到的。我將此情境總結為國家博物館想狠狠地讓每個人記住這段歷史。

當晚,頭很痛、全身沒力,然後,我把在博物館裡拍的照片都從手機刪除,幸運地隔天恢復元氣,離開前告訴身體不適的英國室友,我把照片都刪了,不敢明講,希望她會懂。

博物館外的紀念品店

那個最混亂的年代,全國有超過一半的人在逃難,被種族清洗的圖西族流離失所,後來圖西游擊隊聯合烏干達軍隊馳援,進逼首都時,害怕被報復的胡圖人民也開始拋離家園。在街上,很多兒童與家人走失,盧安達人民想著:

"我把孩童帶回家當作自己小孩養,那麼我的小孩也會被其他人收養吧",二十年後,站在人潮最多的中央車站,不知道有多少人是在新家庭長大的。很多景點顯露旅人的造訪都是為屠殺歷史而來,我與盧安達人民的相遇很像有個不能問、不想提的秘密。

盧安達與烏干達邊境

社區協助婦女自力更生的計畫,計畫主持人邀請我參加社區活動,但秉持著晚上不出門的安全規則而未參加

上述計畫的公益手工藝品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