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月11日

以難民為本

很多工程師都在做了不起的事,他們很沉著,有目標有規劃後就開始紀律地工作。當你下載免費軟體時,它很可能是幾個工程師花了上百小時的作品,你不知道他們是誰,甚至因為每日面對電腦很習慣資訊產品,而沒想過這些免費的東西怎麼來。還有一群熱血工程師正協助監督政府運作,立法院公報系統讓每個人可監督我們投票選出的立委都在做什麼,立委提的法案、表決舉手和發言等訊息都已經過整理,以前我們必需在厚厚的檔案與會議記錄中找到相關資料,現在工程師把事情變簡單, 讓我們彈指間即能在網路上快速查到,使得社會大眾對於監督政府從概念變具體,不只如此,也有政府預算視覺化等了不起的工作已完成或正在進行中 … 。這些耗時耗力的心血,工程師們一開始沒想過要(可) 改變世界,也沒系統化地闡述志願服務於社會的理念,就只是簡單地正好眼前有值得投入的事情必須有人作,舉手之勞而已。

在難民醫院的工作經驗中,像熱血工程師般劈哩啪拉的就定位,快速著手為人們解決問題的情況很難發生。難民醫院需要很多人幫助,除了資金,外界專業工作者傳承的知識也很重要,所以同時有多個合作計畫在進行著,我主導的資訊系統計畫只是其中之一。資訊系統計畫涉及所有梅道的工作人員,因此資訊部不僅要把系統做好,也需要去和很多組織的人溝通,有共識卻無法凝聚力量的情況很常發生,各方皆握有一點資源,但在同一條船上分工合作卻很難。這是組織系統導入過程中很常發生的問題,但我們每個溝通對象都是一個贊助資金的合作單位,儘管是梅道高層的決策,但用組織中上對下的政策推廣在這個環境完全不可行,且合作單位和梅道也沒有這樣的連結,我們沒有權力促使其一定要參與。

常有人提醒我們資訊部的工作要「以人為本」,我們很樂於接受回饋,顯示有人想主動參與,然而漸漸地我發現他們無法討論問題,只是不間斷地提「人」這個中心思想,他們甚至以資訊人員一直在電腦前的形象來佐證我們忽略這個核心概念。資訊部成員每天用電腦工作,提供各種資料相關的後勤支援,管理階層募款要用的、醫師要的檢驗結果 、泰國政府要的數據,當然會長時間待在電腦前。一開始我以為這是捍衛發言權的舉動,當不得不加入計畫時,不懂技術的人用言語讓資訊人員變成只懂電腦,好讓他們成為參謀的角色。

很多年以後我認識了各路人馬,也在台灣工作了幾個月,也在旅途中認識很多人,我才知道「以人為本」原來是很溫柔的提醒,不是用來攻擊的武器。多數時候是心底的共識,工作過程常討論如何讓使用的人有成就感願意使用系統、如何讓病人感到受尊重。願意花心思投入的人能在工作裡實踐如何以人為中心。

2008年當完志工後難民醫院請我留下來幫忙,透過朋友我找到一年的經費開始執行資訊系統開發計畫,2009那一年我每個月領的是最低基本工資,機票 、簽證 、保險 (兩個月旅遊簽加一個月延簽) 、勞健保都是自己給付,也曾在硬體不夠用時用自己的錢補貼。曾經有好朋友給我一份兼職,讓我有收入,我在泰國每天早上四點起床工作兩個小時,用網路維護內湖一間公司的資料庫。那一年我存來的錢足以撐到2011年。

彈盡糧絕後我回台灣工作,預計存一點錢再回到邊境繼續把事情做完。我在台灣的第二個月,難民醫院寫信跟我說 " 你回來,我們付薪水給你 "。他們給我的薪資足以雇用當地十位初階工作人員。2011年底因為梅道經費不足更為嚴峻,我沒和梅道簽約,一直當志工直到現在。 * 期間有一些小額的個人贊助

資源極為有限的地方,且二十幾年來不間斷地免費照料窮人病痛的難民醫院提出邀請,已沒有太多東西比這份互相依靠還要重,因為一份情留下,開始在邊境過著簡單的生活 ,但壓力卻轉嫁到家人身上。我媽只讀到小學一年級,爸爸小學畢業,好不容易有人要幫忙工作賺錢了,畢業後卻跑去泰緬邊境當志工。

志願服務領域常在問 "是你自己的需要,還是他們的需要?" 人們一致認為當地的需求才能讓計畫可順利推行。

就算難民醫院有強烈動機完成系統,但因為是非立案機構,沒有合法文件協助我申請工作證,讓我這五年多花了很多經費在旅行上。曾經有一位在清邁工作的泰國朋友想幫我,他找了位於清邁的非政府組織 ,碰巧遇上泰國政策改變使得該組織也面臨志工無法入境的問題,也有組織不相信我背後沒有台灣機構支持而對於幫我申辦工作證顯得三心二意,沒有信任基礎下我也不好意思一直爭取 ,也有組織在我找方法解決居留問題時打電話告訴我 「上次梅道新來的會計人員要辦工作證 ,梅道拜託我很多次 ,我都覺得很為難 ,最後總算勉強答應」。理解到大家都在不同領域努力著,只好自己繼續用錢、用時間撐著,最後,一位曼谷朋友介紹我認識曼谷台商,有台商的幫忙才順利以商務簽証入境 (邀請函誠實寫說我要去梅道幫忙資訊系統)。

最糟糕的是可能有幾次回去邊境的時間耽擱了,有聽到傳言說我沒把資訊系統作完就回台灣了,知道這件事時我正在難民醫院準備隔天要對WHO官員作簡報。這也是長時間待在電腦前努力工作的缺點 ?

在難民醫院工作總有個想法在驅動自己:資訊科技用了很多心力在服務有錢人,弱勢人群想要的簡要需求卻得不到支援,正好我知道這件事且它必須有人做,就留下來了。我也時常想著,在台灣與泰緬邊境都在做資訊系統,我很幸運這裡有一點事我做得來,不只為自己而活,且和難民只想完成一件工作的純粹,很難在其他地方找到,像野孩子那樣沒有升遷與收入的想法,是他們給我最好的禮物。

這樣地東貼西補也過很久了,總覺得自己遇到的問題都是可以解決的,但難民朋友遇到的問題卻只能等待,直到現在、未來 。幾年後如果難民要回緬甸 ,原來的人都已老了,仍要打起精神重建家園,而新一代的甚至沒去過緬甸,對年輕人而言是被趕過去還是回家?

我在想「以人為本」中的「人」,周圍的人是否指自己 、不是難民,在這些人感到舒服的前提下你才能去做那些事,參與時取得主導權對他們原來這麼重要,如果真有組織真的是以難民為本,交棒給他們才是長遠之計,我就不用在非洲還要當志工,但現在真的還沒看到。 — in Ouagadougou, Burkina Faso.

電力公司有事嗎? 電腦先放著,點蠟燭再戰 .. 梅道診所掛號窗口 — at Mae Tao Clinic.


盧安達接受很多國際援助,很多硬體都是新的,市區公車的內裝和台北市公車一模一樣。 — in Kigali, Rwanda.


第一次參訪清真寺,在高塔上拍烏干達首都。 — in Kampala, Uganda.


盧安達首都一個社區婦女團體經營的手工藝品店 — in Kigali, Rwanda.


巴士司機停路邊尿尿,應該沒想到大家都很想,一起跟下車。 — at Rusumo Border


2013, 應該是七月。整夜大雨、直覺不妙,早上六點去難民醫院搶救電腦,回家時水已淹沒馬路。 * 朋友們半夜兩點就去搶救了 — in Mae Sot, Thailand.



一望無際,突然想玩沙,忘了帶怪手 ... - 快到尼日首都, 尼阿美


樓梯下的雜貨店。我拿玻璃瓶去給他回收,他盡然給我約台幣2元的回饋金 ... 在非洲第一次遇到,他好誠實。


穀倉,布吉納法索。


在車上推銷牙膏牙刷,黑人努力推銷的樣子很好看,在路邊菜市場看了很多次,這趟旅行前,只見過威爾史密思賣血液檢查儀。


















盡量跟沒錢繳租金的人買。 — in Kampala, Uganda.